陳真2001. 7. 24.
原載【card228】
閱讀能力是重要的,否則,給他一部聖經,等於給他一座火藥庫;給他一個維根斯坦,等於教他成為一個自私的笨蛋。
每天翻開報紙,世上這裏那裏,這個教又攻擊那個教,死傷若干。宗教帶來的災難,恐怕不亞於它的貢獻。詩如果能救世界,是因為我們有讀詩的能力,否則,詩也只是帶來更多災難。
閱讀能力該怎麼培養是個大問題,那等於是在問聖經該怎麼讀一樣。一下要和平,一下又要爭戰;一下愛生命,一下又不可以愛生命,到底上帝在說什麼碗糕?給了許多「答案」,但「答案」之間竟然常常「矛盾」。為什麼?因為那根本不是一種「答案」。如果我們關心的是一種「答案」,那麼,似乎沒有一種立場或想法不能在聖經上找到相呼應的句子。如果我們老是要把詩當做三民主義讀,那只會陷入更多衝突。
世界上沒有為藝術而藝術這回事,就好像沒有為了信宗教而信宗教一樣。所有的信仰都是「不得已」的,就好像所有藝術也一定都是「不得已」的。如果詩人能用簡單的話語告訴你「答案」,他何必吃飽太閒、拐彎抹角故弄玄虛?他之所以寫詩,是因為他看到一些東西,講不出來,好比一隻無形的鬼。維根斯坦最喜歡的詩人之一Rilke說:「如果不寫詩會死,你才寫。」
如果你相信物理上的三度空間,那你沒什麼理由懷疑「藝術空間」的存在。有些東西實在一言難盡、說不清楚,百般無奈,只好寫詩。
問題是,誰能不寫詩?難道我們每天的日常溝通,都只是像電腦連線一般,互相溝通一些「鋼鐵般」的事實?
否認了這個「藝術空間」的存在,等於否認了我們是一種有靈魂的東西,無異機器人。
德希達說:語言來自一個「詩」(metaphor)的原鄉;當你想理解一首詩,你需要另一首詩的幫忙,當你想理解另一首詩,你需要第三首詩的幫忙,如此下去,終究會有那麼一首詩是終極的,無法超越的。於是,這世界蒙上了一種神祕,有了那麼一個「空間」,讓「詩人」在裏頭興風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