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全球血汗工廠中心//民宿的外傭

台灣,全球血汗工廠中心

王宏仁/暨南大學東南亞研究所所長(北縣淡水)

【2005/08/24 聯合報】

七月分到越南鄉下訪談數十名曾在台灣工作過的越南工人後,徹夜難眠。若非親耳聽到越南移工口中說出的故事,我絕對無法相信在二十一世紀的台灣,還存在著一類工人,他們的生活處境竟然跟中國大陸外省民工於廣東血汗工廠的勞動條件一模一樣。

鹿港某工廠

八點開工 到晚上十點兩年只休息兩天

超時工作已經是在台移工的宿命了。一名受訪的越南工人說,在鹿港某工廠,每天早上七點點名後,八點開始工作,中午休息一小時,繼續工作到五點,休息到六點,繼續工作到晚上十點,夜以繼日、全年無休。在他的記憶中,兩年只有休息兩天,那是公司員工到彰化的八卦山旅遊,這也是他對於台灣除了工廠與宿舍外的唯一印象。

苛扣工人薪資,不按照勞基法給工人加班費,也是台灣雇主欺瞞移工的手段之一。一名女工就連續做三年的大夜班,但只領基本工資,唯一的福利是工廠額外每天給一百元的餐飲費。另一名女工的加班薪水只有每小時七十五元,工廠並沒有按照勞基法規定給付。

一名越南女工

跟哥哥在門口講話隔天就被炒魷魚

「要聊天,回越南後時間多得是」

此外,台灣對外勞的軍事化管理,早已國際聞名。一名工人說,早上七點要早點名,晚上八點有晚點名,睡覺前再點名一次。如果被發現人不在,就被視為逃跑,隔一天就可能被遣送回國;也不准跟任何的男生講話,即使是來台灣工作的兄弟也不行。一名越南女工被發現跟她的哥哥在門口講話後,隔天經理就把她炒魷魚。經理說:「要聊天講話,回越南後時間多得是,不必急著在此講。」

孤單的看護工

主人晚睡晚起她只能吃自己

連續兩年早餐一片吐司

工廠工人因為還有兄弟姊妹一起工作,至少可以集體發出聲音來抗議某些不合理的勞動條件,但是散落在各個家庭內的看護工、幫傭,碰到不合理的勞動條件該怎麼辦?聽過最悲慘的例子,是一名要照顧雇主小兒麻痺的兒子的看護工,除了家庭清潔外,早上九點到十二點,下午兩點到五點還必須到雇主的公司打掃。雇主常晚睡晚起,因此要她自己花錢去買早餐吃,但一餐廿元的早餐對她來講太奢侈了,她就去麵包店買吐司放在冷凍庫,每天早上吃一片果腹,連續兩年。午餐若是雇主的兒子不回家,那麼她只好吃泡麵。

沒有任何勞動三權的移工,若有任何抱怨,雇主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把他們遣送回國。所有來台的移工,都背負了約當地十幾年薪水的欠債來台灣,被遣送回國就是死路一條,他們敢抱怨嗎?一名男性移工,因為做事情的方法跟主管規定的不同,被警告兩次後就被送回越南,只工作一年半,賺的錢只夠還債。

沒有勞動三權的保護,也沒有母國的保障,仲介業者更只是把外勞當成商品而不當成人看待。面對不合理的勞動條件,移工的出路要不就是極端忍耐,要不就是落跑,演變成集體的抗議,已經是使盡所有手段後的絕望方式了。

台灣一直喊著要當全球運籌中心,但移工在台的情形,早讓台灣成為知名的全球血汗工廠營運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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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的外傭

兩棟別墅庭園一人打掃

客人全熄燈 洗完浴廁才能休息

睡「陽台上的帳篷」…

黃雯蘭/教(高縣鳳山)

【2005/08/24 聯合報】

高雄捷運外勞罷工讓台灣再度上了國際版面,看著外勞居住的狹小空間,讓我想到年初到花蓮所住的透天別墅民宿,相連兩棟還有庭園造景,不過偌大的空間,負責打掃的只有一名外籍幫傭。

幾次攀談下來知道,原本還有其他兩個幫傭,不過因為工作量太多,她們陸續跑走,只剩下她。問起她的工作量,每天從早掃到晚不說,老闆還要求她必須等客人全都熄燈睡著、做完公共浴廁的打掃後才能休息。

更讓我訝異的是第二天早上,五歲的姪子神秘兮兮地跑來問我:「阿姨,妳知道打掃的阿姨睡那邊嗎?」他帶著我往別墅另一邊的陽台,只見一個紅色的帳篷就搭在陽台上,小朋友還天真地說:「好好哦!她睡在帳篷裡。」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為台灣人汗顏,開民宿的老闆竟然沒有一間房給外傭睡,從那個冬冷夏熱的帳篷,我看到了台灣的自私與貪婪,學不會對人性的尊重,以「好用又便宜」來評斷一個人的價值。

雖然我們自稱是個民主自由的社會,更號稱以人權立國,但難道不心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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