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堅不摧的蠶寶寶/荷索語錄

無堅不摧的蠶寶寶

陳真 2003. 9. 22.

原載【哈巴狗電台】

曾聽過八卦心理學這麼說,吃飯東挖一口、西挖一口的,個性比較毛躁,做事不牢靠。如果是從一個角落慢慢挖慢慢挖,蠶食鯨吞,逐個把整碗飯吃完的,個性比較靠得住。

我不是很靠得住,但我吃飯卻是後者,我不喜歡事情做一半,又去做別的。煮菜作飯也是,哪裡弄髒就哪裡弄乾淨,器具用完立刻歸位,我不喜歡等一切完成後再來大清理,我喜歡隨時保持一種「秩序」。

這種吃飯作菜習性,說不定和我長年養蠶的經驗有關;蠶吃葉子也都是這種吃法,經常會吃出一個漂亮的弧形來,跟我吃飯一樣,挺美的。有時吃飯不小心吃出這樣一個弧型,總是不禁多看一眼。

看著這些無聲無息的小生命吃桑葉,看一下午也不膩。採桑葉和擦乾葉子於是就成為我日常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弄完之後,蹲在屋簷下看牠吃,感覺實在很爽。

不過,自己養,就算養再多,也只是小規模。今天下午下點雨,窗外傳來沙沙聲,聽來簡直和蠶吃桑葉的聲音一模一樣。小時候,屏東鹽埔鄉下的姑姑養蠶,養了幾十萬隻。吃葉子的聲音,就跟雨滴灑落草地一樣。我不會說,反正就是很動人。放眼望去,更是壯觀。

天啊!哈巴狗電台是沒有稿子了是嗎?難道這也跟反戰有關?

當然有啊!只是我說不上來而已。

凡是跟生命有關的東西,難道不也都跟反戰有關?蠶雖然不會講話,呆呆滯滯的,但牠卻似乎讓我們明白了很多不是語言講得出來的東西。

我相信,這些藏在語言之外的祕密,一旦被揭露,它就可以無堅不摧。德國最最最最最偉大的導演荷索(Werner Herzog),有部片就叫做《Invincible》(《無堅不摧》)。他的片子總是歌頌一些笨蛋或怪人,比方說另一部《The Enigma of Kaspar Hauser》也是。主人翁全是傻傻的,不是很容易受騙、被人「莊孝維」(台語當成笨蛋捉弄的意思)的馬戲團大力士,就是從出生就被囚禁、心智功能幾乎全部喪失的受虐兒,但他們卻無堅不摧。如果我們看不出誰是笨蛋,那才真的是笨蛋。

出國前,我相信知識或語言是個「系統」,系統內的組成,互有關連,一旦找到它的本質和運作法則,整個知識的奧祕就會全盤揭露。就好像我如果能找到 “1” 的本質,我就能掌握一切數字一樣,我不需要 1, 2, 3, 4, 5, 6, 7…一個一個去追尋。

我不知道我找到了這個奧祕沒有,但我想,語言以外的世界也一樣。它的奧祕總是明明白白呈現眼前,問題只是你看不看得見而已。

如果知識掌管的是經驗領域,那麼,知識或語言以外的世界無非就是一個夢。荷索說,「它不只是我的夢,我相信所有這些夢也是你們的夢。我和你們之間的唯一差別是:我能把它說出來。」

還好我系上老師不會看中文,要不然他們一定會說「證據呢?你如何 justify 這個 claim?」

其實證據很簡單。有這麼一個傳說,在北美洲尚未開發時,一個獵人發現了今天所謂的尼加拉瓜大瀑布;他回國後,就把這個驚人的消息跟大家說。可卻沒有半個人信,別人跟他要證據。他說他當然有證據,「證據就是:我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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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索語錄

我知道我有能力道出那深藏在我們內心的影像,我能使它們被看見。

風景不是真正的風景,而是靈魂的情境:恐懼、神與人的孤立、寂寞、沮喪、夢的靈視。

電影是「文盲的藝術」。

為何我要拍電影?我想要顯示無法解釋的事物。

電影是屬於平民百姓而非學者的藝術,電影文化不是分析,而是意識上的騷動。電影源自巡迴村鎮表演的劇團和馬戲班,而不是來自藝術和學院主義。

拍攝電影需要的不是金錢,而是勇氣,以及不斷忍受羞辱的能耐,我們必須說出我們自己。

它不只是我的夢,我相信所有這些夢也是你們的夢。我和你們之間的唯一差別是:我能把它說出來。

如果我放棄這計劃,我就是個沒有夢想的人。我不願意這樣子活下去,我要與這個計劃共生死。

我們所遭受到的是深刻地缺乏痛苦,這對人類是毀滅性的;我們不可能身為人,卻沒有經歷痛苦。

失敗同時擁有輕與重兩種本質。

我一直著迷於英雄人物,就是具有超越現實處境之靈視的人,也就是打破窠臼、突破限制的人。藉著夢想和奮鬥,我們正試圖獲得身為人的尊嚴。

我已逐漸放棄「學院式」的思考;這種思考是如此惡劣與恐怖,因為它深刻地缺乏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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