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 2007 4. 12
(原載蘋果日報,2007. 4. 14.)
不沾鍋的馬英九遭起訴後旋即宣佈參選,義無反顧,以選票還其清白云云,可是不沾鍋不等於不犯法,法律是非不靠多數決;選票僅判定權力歸屬,無法論斷清白。當選過關落選被關本是黨外語言,法院既然是國民黨開的,藉選票抵抗整肅本無可厚非,可是當威權遠颺,一僕不侍二主,不能一手法治一手民粹。
馬一生廉潔竟遭貪污法辦,悲憤難免,但相較黨外人士因義受難及弱勢者冤屈,縱有委屈亦屬微不足道。馬既以道德高標自許,應多點道德思維,少些權力盤算,可惜一手催生的排黑條款卻蘊釀修改,以便參選。惟尊嚴來自正直行事,而非來自權力勝負;權力更迭不會帶來社會深刻改變,以為再次政黨輪替將出頭天的人,若依舊不把是非原則當一回事,再次輪替的將依然只是坐擁權位的不同屁股,而非不同思維與內涵。馬或有經世濟民之心,惟社會良莠在於國民普遍素質,不在於聖君賢相。台灣需要原則與制度,不需英明領袖。
以色列民權組織「凡事有個極限」(Yesh Gvul)主席Ishai Menuchin因其拒絕服役運動獲頒「羅米洛獎」(The Rothko Chapel Oscar Romero Award),美著名文化評論家Susan Sontag以一篇《原則的力量》受邀頒獎致詞,讚揚堅守道德原則的重要文明價值。她說,「原則的宿命往往是:人人頌揚它,可當它帶來不便時,頌揚者便將之犧牲。」這使她深深感動於不計私利堅守原則者,正是這樣的堅持,帶來文明。馬曾公開引述甘地:「你應讓自己變成你所渴望的世界。」此言甚是,倒扁之餘,與其道德上左支右絀面對各方嘲弄質疑,不如堅守原則,毅然離棄權力。論者或謂其無辜,但正如甘地所說,「我們越是無辜,便越有力量。」
林義雄出獄後,背負血案苦難光環,不顧現實利害毅然出國深造,留下「看我一世,不要看我一時」的名言;當同志競逐權力而日益面目模擬,林之身影卻益發鮮明。有為者應若是,而非蝸牛角上爭長競短。一戰時,羅素因鼓吹反戰拒繳罰鍰而遭劍橋解聘;蘇格拉底得罪當道,能逃而不逃,既沒有向群眾喊冤,反倒喝下毒酒幽默向圍觀敵人告別。權力聲光迅即而過,唯典範長存。政客本不足與言,惟馬素來行事正直,不妨把改革時間座標拉長,許自己一個較為寬廣久遠的生命空間。